Sept, 29, 2007
色|戒 LUST|CAUTION
色|戒 LUST|CAUTION
導演:李安
哈啦影城看電影是台北市裡少有的純粹的與世隔絕，不太像電影院的電影院又尚未淪落到二輪電影院的處境，沒有眾多人潮和臉孔，去掉排隊等待煞有尬事匆忙趕潮流。這件事簡單到變成像是隨時去呼一杯咖啡一樣隨意自由隨手可得。不用打扮，不必上妝，人字拖鞋裸露的雙腳可以隨意爬上來當影像開始令人不舒服或舒服的時刻。這間戲院人少到你可以隨便愛坐哪就坐哪於是人少了心就靜了。
電影落幕了，思緒擠成一團。
接下來的幾天的睡夢和白日中，出現電影的片段影像，和對白。感覺總有一點痛。
接下來的幾天的睡夢和白日中，出現電影的片段影像，和對白。感覺總有一點痛。
1996年冬天讀張愛玲《惘然記》，隔了多年，今天再從書架上取下，翻開它。再次看30年代的上海與香港，以及文字細膩飽滿閃耀著的新鮮的火花。序中所說，愛就是不問值不值得。這也就是「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因此集結題名為『惘然記』。96年讀的，等於沒讀，因為那時候自己處在毫無訓練毫無抽象概念涉入的空間。文字僅當文字讀，小說本來是來兩點最短的距離，當時卻更遠了。
小說和影像都是以「現在、過去、回到現在」的敘事手法。
時代變遷，當時上海瀰漫的慷慨激昂的愛國意識，當時的語言和思想在這時候看來顯的有趣詼諧。有幾次我笑出來，但不是好笑的那種笑，年輕的生命手拉手呼著口號獨立的氣息和悲憤與現代時空的安逸享樂主義對照，時空的轉瞬間，就滑稽了起來。我曾經混在紅衫軍裡面高聲喊「阿扁!下台!」時除了嚴肅之外，也感覺自己有東西在燃燒，然後微妙的矛盾地覺得自己渺小地可笑。
粉紅色的火油鑚起初只聞其名，最後這只舞台上的小道具六克拉戒指的光頭停在桌上晃著繽紛絢麗光芒說著一個女子犯了色戒而自我埋葬，一個矮小的男人因而逃過一劫。這鴿子蛋也是女人的弱點，讓人真的以為這一刻的愛是永恆，這心裡頭渴念的歸屬感，一個念頭浮現「他是真的愛我了」，低聲說「快走!」」於是國家同志愛國情操就都拋掉了。在面對死亡的那一刻，眼裡沒有一絲後悔。只知道愛上了。「她最後對他的感情強烈到是什麼感情也就不相干了，只是有感情。最終極的佔有。」
書上對老易的描寫「人像映在那大人國的鳳尾草上，更顯得他矮小。穿著灰色西裝，生得蒼白清秀，前面頭髮微禿，褪出一隻奇長的花尖；鼻子長長的，有點『鼠相』，據說也是主貴的。」影像中的老易迷人的多，油亮的頭髮，歲月爬過皺紋的臉，溫溫的說著話，陰沉沉的眉眼，寂寞壓抑城府極深的性格，權勢的魔力，無毒不丈夫，就讓人傾倒了。若非除此，怎能愛上。漢奸頭子老易情慾的霸道、溫柔命令的口吻「穿著」、「戴上」，令人銷魂，聲調迴旋著不散，聽到，進到心裡，讓人一陣陣麻。
王佳芝的人生從當家花旦的光環中站在舞台中就沒有下台過了。台上，台下，做人，作戲，都混在一塊兒。失去童貞的過程也是戲碼的排練之一。我後來想起他投靠親戚住在破敗的樓巷中的真實生活的那個封閉哀傷的臉其實才不真實，好像只有在生意人的少奶奶麥太太的身分裡圍繞在一群官夫人中的她才是真實有光彩的。真實和虛幻，有時候分不得。上場慌，上去了也就好了。王佳芝的存在在這群半調子業餘的特工少年的刺殺行動中成長的靈肉和覺醒都是為了老易而存在。「事實是，每次跟老易在一起都像洗了個熱水澡，把積鬱都沖掉了，因為一切都有了個目的。」雖是義不容辭但也是捨不得的情慾虛榮驅使。虛幻卻成真的一場戲。
張愛玲的<色，戒>老辣精準的文字是冬日清晨小方巾靠近臉頰的冷冽醒悟；李安的<色.戒>是火光旁滑過肌膚的綾羅綢緞無止無境的滾落和包覆。
文字中對性愛無多描述，可以想見的年代和背景，嚴冬的一口冷茶緊緊的苦澀；電影則是凍寒中的一口熱湯，三段寫實性愛的場景讓人坐立不安，一次一次拉緊的線，就要斷，從假戲漸漸動了情，進到心裡，佔有與被佔有的反覆糾纏和情慾的流動。鐘聲響到第十下時老易最後那幾滴眼淚，一種很深很深的遺憾擴散開來綁住整個心都透不過氣來，撕裂胸腔般的的痛楚，我突然忘記老易是個毒辣的專殺人的特務頭子大反派。離開戲院的時候，接下來幾天，這種黏膩的惆悵也沒有離開。
<色，戒>小說中的最後一句對白是易太太在牌桌上高聲笑著：「不吃辣，怎胡得出辣胡。」一語雙關了老易的情慾愛恨和心狠手辣後的處境；令一方面這有情有色讓人血脈噴張，但無意宣染色情，而企圖掘探出角色靈魂和性格。
我爸媽好幾十年沒有進電影院了。在我自己前往觀賞前她們先進電影院看完這部電影，如同我在哈啦影城的中型劇院中看到幾對五十來歲的夫婦一同前來。這個現象可以很普通也可以很令人驚異。老媽說：「這裡的太太們說拍的比A片還A，我們想知道台灣的尺度在哪裡。還有得獎好在哪裡。」如李安叮嚀著要專注地不能錯過所有細節，建議大家在片中不要去上廁所，她倆坐在戲院整整兩小時。這是一個認同的過程，李安的老爸爸是我媽讀花師年代的校長，這種情感，可以擴及到的整個來觀賞的各個族群，這是一個台灣人的靈魂和性格拍出的電影。無論喜歡與否，這種深刻感動已經不是單純的對於影像與電影工業傑作的感動了。
李安對於細節的研讀推敲掌握都是極為細膩的完美過程，可想而知的對於演員身體的語言的重朔都是浩大而綿長的工程，小到一張倚子，大到氛圍以及空間的營造。將文字化為影像必須要能直接而真實。我們看到如此真實的小說世界裡的細膩情感流動和巧妙的隱喻鋪陳，透過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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