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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的色彩穩定沉澱,偏執的一致性,幾乎沒有彩度。我的視覺色彩偏好在這裡如魚得水,終日心曠神怡,如沐春風。文字沒有辦法盡情表述這些色彩,濁度太
高,咖啡帶褐、墨綠帶灰、靛()青雜棕、灰略土黃,京都獨特的色彩美學可以深究在每一個細節和時節。
 
京都的建築以屋頂最為唬人,百年古寺謎樣的屋頂上佈滿無盡的歲月光采,另一種的華麗至極,既蒼老無懼,也脆弱。即便是現代的住宅也是大多採用一塊塊的磚瓦鋪陳,頂著京都的色彩在呼吸。尤其當一株櫻花在庭園貫穿門前第一道屋頂與後一層的屋頂形成絕佳的平衡感和力道,通常也只有瞠目結舌啥也說不上話,就大大嘆一口氣罷,再往前走去。

四季如春的島國民踏上四季分明的溫帶海洋性氣候島國,冬季降雪白藹一片,夏季溫度飆高至30度以上,春秋兩季溫度適中櫻花紅葉綻放,很是嫉妒。嫉妒樹的姿態、花的色彩四季迥異。兩位都會熟女在初春一腳踩進京都,放下平日的戰鬥機制,和地區性局部的初綻放的櫻花海洋接軌,櫻花有多囂張,心有多舒坦。樹木在初春沉潛蓄勢待發,毫無遮蔽的枯樹柳葉帶給京都一種空和無、蕭瑟寂寥的美感。每株松枝的姿態線條都是景緻,每一回望都是精神。
 
在京都的任何地方走路,迷路,找路,問路,白天走過的巷弄到了夜晚總像是沒有走過。京都祺盤狀分隔的巷弄沒有門牌號碼沒有參考依據,方向感總是在我出生時就徹底瓦解了,時常處於茫然的狀態,尤其精神狀況不佳的時刻,最多時候只有隨便找人問路,漸漸就會又回到正途。迷路是意外,這樣的意外是旅行的精華,越是開放就可以收進更多的風光,也難就是。走路是接近京都最貼切的方式,就在迎面而來的瞬間就是難忘的景緻,重在對細節的賞玩。京都不是感官的城市,用感官去理解也就沒什麼,好像是一種氣息在招喚,所以照片文字可以收進畫片卻捕捉不到精神和律動。我儘量在說明了,但僅是皮毛。
 
通常庭院中就這樣擺放一輛破舊的腳踏車,對我而言是永恆的畫面,這裡有對純粹生活節奏的深刻理解,沒有物質的角力和拉鋸。安穩到就這樣靜默著,被時間遺忘。
 
在無數的景點中與我們擦身而過的人力車伕面貌姣好,青春洋溢,沒有例外,一雙腳像釘子立在街巷中穿梭來往,笑臉盈盈與批蓋紅毯尊榮的乘客攀談,奮力扭轉,腰力腳力就是四輪傳動,雙腳精實的肌肉穿透棉質綁腿褲透出來的力道。除了表露這也是工作的敬意之外,心裡就會產生些許女性的悲憫,我想都是他們面貌姣好所致。熟女的同情心說來就來,但也有但書的。
 
無論白天夜晚,透過每一町家前玄關的各具特色的門簾,是商家的門面和精神,暖簾的材質會隨季節更換,總讓人急切想望進去張望,一探究竟,這樣的樂趣可以一來再來,綿延不絕,尤其日式料理店的靜僻與神秘,透著昏黃的燈光,裡面就是另一個時空,給無數的旅人過客肉體和心靈的想像和慰藉。
 
京都的食物看起來總是很厲害的,尤其在找店家、挑選店家、與店家邂遘的過程中自然也就提升的食客的崇敬之心,整個京都的氛圍都得用徹底的細膩和尊崇謹慎之心來品嚐,也沒有人規定,自然空氣中就有這樣的因子。很多時候我們在旅遊書籍上大肆喧騰的名店,事實是與我們的期待有落差,是我們吃不出門道,還是就是真的平凡,不得而知。惟獨在二年坂、三年坂沿路上的有喜屋的食物令人記憶猶新,除了東西好吃該有的新鮮之外,蝦的麵衣飽滿濃郁,水分鎖在顆顆米粒中,光嚼就很滿足,蕎麥麵與大方慷慨擺放的些許嗆辣的翠綠蔥蒜結合,真是恰到好處。好吃與否的差別說穿了就是極微小的細節,細節顧到,差別就顯著了。
 
日本的老人一族看起來也是很厲害的,這種厲害是橫著來的,甚是篤定的面容神色,甚是平衡的身心,多是一身黑色冷色調勁裝搭配凶狠的背包和圍巾,衣料有質感筆挺那是必定,身型消瘦挺拔,箭步如飛,思慮矯捷,若是60歲看來也只有40出頭、或者70出頭我看也只有50上下,極唬人。
 
錦市場雖名為市場,但情調頗高,不喧嘩也不吵雜,近中午營業,傍晚歇業,有個性,京野菜物以稀為貴,我在京都的五天四夜裏絕沒有一道飽足的青菜上桌,身分被抬升至藝術品的陳列擺放,令人驚訝至極,我在蔬果攤上拍照竟遭遏止,以致我往後踩進每家店家都得煞有介事詢問一下可否拍照。這也就是為何處處可見的 漬物" 玲瑯滿目,本省台灣人早上開胃的醬瓜醃製物在京都變成餐餐都有地位崇高的 "漬物",種類不僅多,色調也是奪目,餐餐都是重點,除了少,還是少,物、小杯盤、小店,陣仗唬人,在日本的幾天我總想吃一整碗,吃些殘暴生猛的,似乎就是要經歷這樣的不滿足。日本人凡事都不能太滿,總要遺憾,不足; 只有甜食,使所有勁兒。我在抵達台灣的當晚衝去喀起小火鍋,也不是這幾天餓著了,而總像好幾天沒有煙霧瀰漫的熱食經驗,另一種制約。
 
"京果子" 賣像極好,我總是看,總是近看,買了給身邊的同事,在日本也沒嚐,我的不愛甜食是其中原因,但總想保有想像,像這樣的東西,吃多也就膩了,不渴望了,總是殘酷。我在 "京都的門外漢" 書中讀到日本過去甜食非隨手可得,嘗到的甜味總要能夠足夠支撐大半年的想像和記憶,嘩嘩,所以甜到讓人臉扭曲變形,人在異鄉會假裝嚴肅正經,胃就誠實得多,黏膩翻攪起來。因此抹茶的濃烈就有點道理了,且只能淺嚐。這是往八板神社前的祇園商點街的 "都路里茶寮" 品嚐茶品和麻糬般彈牙的白玉碧綠湯圓,不僅排隊等候,穿過窄窄一人通道,才能坐下的人氣商店。沒有嚐宇治金石冰,沒有福分。
 
五天四夜行程看樣子不夠,原先規劃的行程中還硬是排不上大阪金閣寺。也沒遺憾,總還有機會。當然咱的體力也不比五年前,太滿有損健康,也不堪負荷。講話總有老態了,驚覺。
 
從京都車站搭JR嵯峨野線在嵯峨嵐山站下車,徒步12分鐘到達 天龍寺,天龍寺建於1393年,是京都五山裡排名第一的古寺,也列名為世界遺產。寺內的早期建築除了曹源池庭園外,其餘都已不復見,目前諸堂都是明治後重建。池泉回游式庭院,白沙,綠松,沙洲行水灘的紋路,這種意境,就著實讓人不忍離去。我四腳朝天平躺在榻榻米上,初春微風貫穿屋堂吹拂在臉上,這時候就全身通暢了起來,慾念就都不在了。現在閉起眼睛,我還能想起到這道風。

書上說到的日本庭園入門種種,包括1) ”枯山水的以石組白砂象徵流水與大海,將大自然凝縮在靜態空間中,適宜禪僧修行默想、2) ”池泉回游式以寬廣的池塘為庭園核心,讓人繞池塘觀賞,此類庭園多為鎌倉、江戶時代貴族與藩主為誇耀財富所建、3) ”淨土式4) ”借景5) ”石組。僅是外人看熱鬧,差遠。日庭院的美感極高,悠淡枯寂的氣息難以揣摩。
 
洛西以 "嵐山嵯峨野風景區" 為必經之地,單程25分鐘的觀光小火車人氣很旺採事前劃位,一路延 "保津川峽谷" 挺進,重點也絕不僅是賞花,是因為透過小火車才能深入到山裡看到的植被草木和沁涼的山風,即便在重重的山洞中,這源源不絕的山的氣息從鼻尖灌進腦中,還有肺部,人會定在那個美好的片刻,眼前所見也就不重要了。

在京都喝咖啡也是一種風雅,在小店小巷弄中的那種,沒有人來人往的人和喧囂,不過說來奇怪,整個京都,進到室內,所有人的對話就變成跟螞蟻的對話,我們外星球人也會自動切換成這種頻率。三条通上的 ”INODA咖啡是京都具代表性的咖啡館,已經有65年歷史,這裡的空間設計偏向英式咖啡館的Tone調,進來的人都像紳仕淑女,坐在這裡附庸風雅,我們就徹底像旅人。這樣的咖啡館消費並不便宜,早餐消費1,050 (300台幣),西式三明治塗裹上改良的芥末醬,在早晨有醒腦的效果,咖啡器皿就相當講究了,這像是在享受氣氛上的咖啡因。咖啡因,總是需要的,在每一天的清晨。

下榻的錦水館位在富小路通轉進的一條小巷,富小路通走到底就是錦市場,交通飲食皆便,價格環境平易近人,再走10分鐘就是位在最熱鬧的的四条河原町的新京極通,商品年輕化走平民路線,服飾店和葯妝店是使人淪陷的所在,慾罷不能。這裡的日系多層次混搭風也有品味高低,年齡高低之分,日系多層次混搭風中還細分成田園風,民族風,個性風,頹廢風,還有無法歸類的怪到不行風。在這幾天裡,領悟到其實日系多層次混搭風中的靈感其實就是日本傳統和服和我印象中忍者的裝束,不知道這是否為新發現,還是早已人盡皆知。我在這幾個月當中也時興長袖混搭短袖,只要在相近色系的混搭就很安全,效果極有個性,愛跟別人不同,年紀大了此毛病更重。街道上密集的每幾分鐘迎面走來各式型男,有的油膩,有的粉味,有的十面埋伏十分衝突,我們的表情和神色乎冷乎熱,就知道衝擊有多大。一輩子達不到的認真勁兒和周全兒,感慨。
 
京都的帆布包真是左右逢源,搶購人潮在這裡目睹,觀光客有,其他日本地區的遊客也有,在東山區的東大路通上一澤帆布門裡門外人聲鼎沸,簡單到底的設計,一貫的京都色調,偶也有些亮麗色彩,不過討喜的顏色和設計總還簡單的那幾款,我在想,現代人應該不需要堅固耐用這種商品特色了,而是傳統製作技術加持,這樣的美感品味百年不變,帆布製品的觸感與質感,總帶有些許與世無爭的恬淡,還有些微流浪的不確定感,這些元素混合一下,就顯特出了。
 
榻米的氣味有雖有鎮定之作用,大多時候我也是僅是橫躺或盤坐,日人的跪坐實不是人幹的事。這樣說是要為為數不少下肢內八字足達45度的日本女性叫屈,這樣的女性眾多,我在京都市幾天見到他們在陸上行走雙腳會撞打在一塊就有鼻酸。更心酸的是女友陪男友外出不論走碎石子鋪路、坡路、山路,都是踩著兩吋半的細根高跟鞋。我們兩位大腳婆穿皮底鞋走春都要腿斷腳殘了,她們非人類? 穿給誰看? 為誰折磨自虐? 這樣明顯也就不想再扯,免得動氣。
 
哲學之道小徑和水渠兩旁的觀雪櫻張牙五爪、哲學之道上野餐的一家四口神情令我神往、冬季白靄的哲學之道在照片裡表演著、哲學之道的流水潺潺有詩意、哲學之道上貓工坊 的手工貓製品令人愛不釋手。1400 公尺的散步道就是日人居住的所在,極度揮霍奢侈。下回若能在這野餐,簡單清淡的的食物和美景,就是饗宴。
 
日人的送行是永無止境的纏綿悱惻,這樣說怕俗,但我只能這樣說。年輕友人送行送到JR車廂外,手掌隔火車玻璃相接觸的溫度,眾目相望鼻酸眼框濕潤,我心想發生什麼大條事件,我隔著車窗,拍下這些面容,和列車行駛後的奔跑追逐的青春的身影;機場家人送行像是緩緩行進的遊行隊伍,天真孩童的依依不捨是說不完的高亢的莎喲娜,彼此的眼神沒有離開過,”Ka” 開始隱忍啜泣,這樣的別離好像再也不會見面似的。旅人,沒有送行的拖泥帶水,但我在這時候,竟看著入戲了。
 
回到現實,總狂妄的企圖將些許京都的美感帶回,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清水燒、布製品、家門玄關京風改造是部分在Working House採購,以及在外拾荒帶回竹片枯稻草下於焉成形,雖不入精神裡去,也帶些許懷念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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